□ 黃小柳
雨從云朵而來,從樹的枝葉間落了下,穿過了青石老房子,穿過幽幽小徑,穿過一叢叢菊色的花蕊,穿過了桂花飄香,抵達深秋的落葉邊。秋的雨就是這么不羈,透過荒涼,透過黃色,透過枯萎,看見被自然潑墨的畫卷,深深淺淺的痕跡,濃濃淡淡的色彩,有香,是、有夢,也有我對季節的癡語以及父親的思念。
老家的溪水清澈甘甜,山坡上不知名的野花和枯黃的“龍草”,父親墳前那郁郁蔥蔥的柏樹,靜靜地守在山腳下那孤零零頹垣斷壁的老房子,以及簡短地記錄了父親短暫一生的墓碑。多少次夢中與父親相見,那情景宛如現實,有著父親的疼愛,也有父親的責罵,但實際是這些只能在夢中存在,夢醒了父親還是躺在那生他養他的大山。我對于父親的記憶也只能從母親、親朋好友、鄉親們的口中和那裝滿好幾箱的錦旗得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父親是家門中“大爺”,從小個性強,人又隨和,十幾歲的時候想去當兵,部隊上接兵的人說我父親是一個當兵的好料子,辦手續的時候因有人反映說父親社會關系不好沒去成(所謂的社會關系也就是我的兩個姑,大姑12歲送到地主家做童養媳,三姑嫁入劉家灣的富農)。
父親與母親結婚后才開始學醫。那時的四姑還沒出嫁,每天清晨都會聽見父親在閣樓上研讀醫書,嘴里小聲地咕嘟。四姑就問:“哥你念啥經呀?”這時父親總會小聲地說:“我小點聲,聽話,我背會書呢!”聽四姑說父親學醫的那幾年,一頭烏黑的頭發也掉了很多。后來,父親在關廟中學當校醫的同時還在那兒上了高中,那時候的父親看病已經是遠近聞名。四姑告訴我,父親每次出去給人看病的時候,都讓四姑把他養的狗(來才)抱著,擔心在物資匱乏年代,來才到了病人家吃東西增加病人負擔,病人家窮的話先看病,有錢了再給,沒錢也就算了。
1986年,父親在316國道邊置辦了一塊地,打算建一所家庭式全科醫院。剛把地基打好,一個晴天霹靂降臨在我們幸福的家庭。八月份的一天,父親如往常一樣騎著摩托車去給人看病,晚上六點多回家時還拿著一個大西瓜,到了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就喊著心口疼,還沒等送到醫院父親就永遠地離開了我們。當時對于一個有四個孩子需要撫養教育的家庭,無疑是天塌下來了。當時三歲的我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大人們說再也見不到我的父親了,當時我拼命地哭喊著要爸爸要爸爸。
日子一天天過著,我也從一個小女孩成了母親。前些年,我帶著兒子在小區玩耍,小區掃地大叔看見兒子的疝氣,就給我說他們曾經的一個老師后來學醫,用中藥將他的鄰居家小孩的疝氣治好了。聽到他那樣說我激動萬分,追問著這位醫術高明的醫生在哪兒?大叔告訴我,那位醫生早已不在人世,心中雖有點失望但仍抱希望,希望可以從醫生后人那里得到藥方。當掃地大叔告訴我那醫生是關廟人名叫黃定義,我就愣住了,那是我父親的名字!
再三確認下,我確定了大叔所說的那位醫生就是父親。當天下午就回到家問母親,母親告訴我,以前父親有很多偏方,但因病發突然未留下任何只言片語,更別提留下偏方了。
但父親留下的一些藥的功效,鄉親們是親眼見證過的。聽母親說,我六七歲的時候看著家附近的小孩,在學校雙杠上玩著各種花樣,我也按照他們的樣子在雙杠上玩了起來。誰知,一個翻身躍下,雙杠是翻下去了,手腕卻骨折了。擔心怕被母親罵就偷偷地回家早早上床睡覺。晚上,母親讓洗臉洗腳的時候才發現我的手已經腫得如一個饅頭,便抱著我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問事情緣由。第二天一早,母親就帶我到了醫院去看胳膊,拍片后醫生就說骨折了需要正骨然后打石膏進行固定。回家后,母親給拿出父親留下的治療骨折的藥讓我喝。到了半個月后復查,大夫很驚奇我的骨頭恢復超出了他的想象。回家后問母親父親留下的藥是從哪里買來的,是啥東西?母親說他也不知道,以前聽父親說過這些藥是四十多年前父親從一個內蒙古的老中醫那里買來的,還有些中藥是從山里挖出來的。這些治療效果很好的藥到底是啥,也隨著父親的去世一起埋藏起來。